“小子,这下趁你心意了吧?”

    走出铺子良久,朱浩正在想心事,前面陆先生忽然停下脚步。

    朱浩迎向陆先生审视的目光,故作糊涂:“陆先生此话何意?”

    陆先生道:“以为我看不出?其实你并非只认识几个字,《千字文》应该学完了吧?是不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,而你娘却不知道?”

    赤果果的试探!

    朱浩回味过来,这老头昨天收他当弟子,估计没安好心,他换上一脸悠哉:“我出身是挺不错,可不代表我有机会读书,什么背后高人指点……完全不知你在说什么。哦对了,不是钓鱼吗?鱼竿和鱼饵呢?”

    “姜太公钓鱼……”

    陆先生刚开了个头就不再说下去,不断摇头。

    朱浩哈哈大笑:“姜太公钓鱼不用鱼竿?还是不用鱼饵?别欺负我年岁小,用一些不存在的典故蒙人。”

    陆先生悠然叹息:“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,你这都不知道,看来你确实没接触过太过高深的学问。”

    激将吗?

    好吧,你得逞了。

    朱浩一本正经点了点头:“我本就未开蒙,哪里来的高深学问?陆先生,你不是要教我吗?莫非是教姜太公钓鱼?请问钓的是哪条鱼?你不会是到兴王府门口那条河去钓吧?”

    本来陆先生神色轻松,听到这一连串问题,笑容瞬间凝固。

    “陆先生别误会,我只是说说罢了,王府附近刚好有条河……”朱浩此地无银三百两般强行解释一番。

    陆先生面色变得谨慎起来。

    先前他一直对朱浩有所防备,刚刚放下担心,瞬间又绷紧神经,生怕朱浩真能听懂他言外之意。

    “兴王府附近有河吗?既如此就去那儿试试,鱼竿从集市上买,我出钱,你一根我一根,我们师徒二人一起钓鱼。”

    陆先生挺大方,张口就送朱浩鱼竿。

    这年头,要在集市上买到成套的渔具并不容易,到花鸟市打听半天,才从一个老铁匠手里买到鱼钩,然后还是朱浩自河边竹林中寻到两根伏地的枯竹做成简易鱼竿,没买到鱼线,就用普通丝线代替。

    一通忙活下来,到了河边,发现竟忘记买鱼饵。

    朱浩摇头叹道:“本来还不信,现在看来真是姜太公钓鱼,就看有没有傻鱼愿意上钩了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说是开蒙读书。

    结果成了老少二人垂钓。

    陆先生心情很好,把鱼钩抛入河中,盘膝坐下后闭上眼睛,摇晃着脑袋优哉游哉,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。

    朱浩跟着坐下,眉头微蹙,为自己卖兔子的大计没法继续进行而发愁。

    “这样空钩钓不到鱼的……唉,我还是去挖几条蚯蚓当做鱼饵,陆先生不想动手的话,我来就好。”

    说着,朱浩捋起袖子,摆出一副徒手挖蚯蚓的架势。

    陆先生斜着瞥了朱浩一眼:“大可不必,钓鱼全在心境,急也没用,是否用鱼饵非钓鱼成功之关键。”

    朱浩闻言把鱼竿往旁边一放,语气带着几分刻薄,“你想当姜太公,钓兴王府的鱼,干脆到辕门里边去钓算了,那里面有人工挖掘的河……你在金水桥上钓鱼,不比这里惬意?”

    王府布局大同小异,基本都会在正门前修辕门,并在辕门后挖掘人工河,河上三道桥,不比真正的金水河,也就图个吉利,相当于皇宫的缩小版。

    陆先生笑道:“就说你懂得比普通孩子多,居然连金水河都知道,看来真有人暗地里教你。等着吧,稍后便会有人前来。”

    有人来?

    朱浩一阵诧异。

    到兴王府旁的溪流钓鱼,乃是他临时提议,这老头并没有派人去知会他人,莫非真有人上钩?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等了许久。

    辰时过去,巳时又过两刻,终于把陆先生等的人等到,乃是从兴王府侧门出来,一袭文衫,如教习装扮。

    更让朱浩没想到的是此人身边居然带着个七八岁的稚子,跟自己年岁相仿。

    朱浩心中满是诧异。

    自己准备卖兔子碰运气,却未曾想,因这来历不明的老头,自己居然跳过守株待兔的环节?

    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?

    “兄台果然在此。”

    来人跟陆先生年岁相仿,却也没直呼陆先生的姓氏或是名字,本来朱浩还希望从这王府教习口中,探知陆先生的来头。

    谁知对方精于世故,看破不说破。

    陆先生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,笑脸相迎:“公言,别来无恙?”

    对方情绪激动,那眼神不像是看朋友,而更像是……

    发现宝藏!?

    “怠慢了兄台,实在是罪过,罪过!若知道你到安陆来,在下必扫榻以待……不如到舍下共饮一杯,交流一下书画心得如何?”

    这个“公言”很热情。

    热情到朱浩觉得此人怀有不可告人之目的,情不自禁替陆先生可怜起来。

    你别初来乍到就被人骗走什么宝贝才好。

    但转念一想,这老头都混到异乡醉卧街头的凄惨地步,还有什么好东西值得被人惦记的?

    陆先生笑道:“不用,来安陆数日已拜访多位旧友,或许再过几日便要离开湖广。”

    公言道:“你来我家乡,若连基本的宾主之谊都不能尽,岂非落下怠慢贵客的骂名?还是找个地方,在下做东……”

    二人谈得有来有往。

    朱浩此时也在打量那孩子,只见对方身着鲜亮的锦袍,头戴金冠,唇红齿白,面若冠玉,好个翩翩少年郎,他很想知道,这位会不会就是小兴王朱厚熜?

    看样子……

    没谱,鬼才知道是不是,总不能直言相问。

    但观对方出来连个侍从都不带,是朱厚熜的可能性非常低,兴王会这么放心让儿子跟着府上一名教书先生出来?

    少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,目光深邃如水,一看就非池中之物,当发现朱浩打量自己时,还用厉目瞪了朱浩一眼,似在发出警告。

    “兄台不知在何处落脚?”

    公言对陆先生之事很关心。

    陆先生回道:“就住在城东的天香客栈,这不遇到个孩子,颇有天分,想收他为弟子。”

    终于把话题扯离寒暄客套的环节,朱浩也终于有点存在感。

    公言看了眼朱浩,惊讶地问道:“兄台要收弟子?此子仪表堂堂,看来将来绝非池中之物。”

    你大爷!

    你就不能告诉我他姓什么?或是直接把名字说出来?兄台兄台的,你们认识,可我不认识啊,这人明知我是锦衣卫世家子弟依然想收我当弟子,虽说只是挂名,但居心叵测,别是针对我的阴谋吧!

    “兄台,有一件事……想单独跟你说说,不知可否借一步叙话?”

    公言或许真的怕泄露什么秘密,居然拉陆先生到一边交谈。

    陆先生看了看朱浩,微微颔首,随即二人走向不远处的茶摊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你是在钓鱼吗?”

    陆先生和那表字公言的家伙暂时离开后,少年有些无聊,环视一圈发现没什么好玩的后,主动询问朱浩。

    声音稚嫩。

    朱浩摆出垂钓高手的姿态,故意引起对方好奇:“当然,有鱼竿有鱼钩,还用得着解释吗?”

    少年不屑地撇撇嘴:“虽说有鱼竿和鱼钩,却没鱼饵,怎么个钓鱼法?”

    朱浩道:“姜太公钓鱼听说过没有?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,这钓鱼全在心境上,急也没用,鱼饵非钓鱼成功之关键。”

    这话基本就是套用刚才陆先生那番装逼的说辞。

    “切,就你还姜太公钓鱼?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从这条河里钓起鱼来的……这么清浅的水会有鱼?”

    少年嘴上不屑,眼珠子却骨碌碌乱转,似乎很关心这人工渠里是否真的有鱼。

    这正是孩子本该有的爱玩天性。

    就在朱浩要说什么时,有人往这边靠近,不是陆先生和公言,而是一名兴王府侍卫,身材高大魁梧,威慑力十足。

    “公子,您怎在此?这里鱼龙混杂,早些回府吧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,我与隋教习一起出来走走看看,无妨的,你且回去。”

    说话口吻,俨然是兴王府的小主人。

    那侍卫用警惕的目光打量朱浩,此时远处的“公言”见状,赶紧带着陆先生回来,先向那侍卫行礼,随即拉着到一边交谈。

    看来这人很喜欢背地里跟人说小话,从来不当着别人面。

    陆先生回来后,笑盈盈打量金冠少年,少年也用好奇的目光紧盯着陆先生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少年失望摇头道:“听教习说你很厉害,尤其是诗画方面,可说当世一绝,但看你外表,好像平平无奇啊。”

    诗画当世一绝?

    朱浩心中“咯噔”一下。

    还是小孩子心直口快,不像老的那么老奸巨猾,半天只憋出个“兄台”,半点身份信息都没泄露。

    这世上诗画了得的人不少,但若说当世真正的第一大家……那绝对是唐伯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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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是来自后世的评价,可说是唐某人死后的殊荣,换作现在,就算有名也不可称之为“当世一绝”。

    朱浩不由再次把目光投注到陆先生身上。

    脑海中一段段记忆碎片浮现……

    陆先生自称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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